
老牌冰室的玻璃門,往往貼有「冷氣開放」字句,可見「冷氣」早年是招徠顧客的新事物。昔日香港生活條件遠遜今天,尋常百姓家不會有冷氣機,一般人靠風扇陪伴,度過炎炎夏日。
林超英近日接受訪問,提及他生於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八十年代或以後出生者,起跑線不同,很難想像,亦很難有其耐熱能力。天氣炎熱,仍不開冷氣,或許和他過去歷練有關。另一個因素可能是體質。有朋友習慣不開冷氣,只要未達酷熱的地步,就算室溫升至32、33度,撥撥扇,出一身汗,便不覺得難受。開冷氣反而容易鼻敏感,起雞皮。
綠色的傻瓜
作為前天文台長,以身作則,一直鍥而不捨地教人節能,縱使沒有鞭撻人們開冷氣,但已對一些人構成道德壓力。嘲笑他,批評他,罵他離地,能對沖或化解這種壓力。笑/罵過後,便心安理得,繼續原有生活習慣。
嘲笑不成問題,林超英也看得開,月前就曾在社媒轉發網民惡搞他的《我的冷氣不是我的》MV,他亦在訪問中讚連登巴絲機靈刁鑽。做倡議者,挑主流的機,不免受人批評。但當嘲笑成為常態,成為網絡現象,成為新聞熱話,便是另一回事。林超英憑白背心、小風扇,喚起公眾注意,論成本效益,勝過不少環保組織。他的言論顛覆大眾想像,使不少人O嘴。平時這種城中熱話,很容易受渲染而衍生網絡暴力,非置人於社死不可。林超英和網民的微妙互動,縱有攻擊性,卻可一笑置之,而且具公眾教育意義。只是笑罵聲太大會窒礙討論,無法把公眾關注導向思考落實、壯大綠色生活的文化和使命。
綠色的計算
如果只顧自己,只顧目前,毫不關心後代命運(或深信科技力量萬能),根本懶得理睬林超英這樣的「傻佬」。但假如有下一代,又希望她/他們有運行,或者不想見到地球上其他生命步向滅亡,那便沒理由完全毋視林超英的忠告--至少不會反對環保。但原則上同意,不等於會身體力行,原因可能是:
(一)不相信個人付出,對改變大局有實際幫助。世上有太多不負責任的國家、企業和人,就算香港市民齊心節約用電,也無法抵消肆意浪費地球資源者所造成的巨大傷害和破壞。
(二)由關心環保的人承擔,自己做免費搭客,反正個人的浪費太微不足道,不足以令全世界步入深淵。
(三)活在資本主義社會,人有消費自由,只要經濟上負擔得來,便可以開冷氣--這些人當中,部分會認為,向環保組織捐獻,已為地球先生/小姐出力,履行責任。即使由朝到晚不關機,也沒有人可以批評。所以有些人覺得,林超英宣揚綠色生活,構成群眾壓力,無形中侵害其花錢滿足自己慾望的自由,有如道德綁架。
綠色的修行
希望後代活得好,到底有沒有或有多少責任以減少一點當下的舒適去換取多一點未來的生態友善?做不到林超英那樣,學他一半或三分一又如何?無疑,不論個人付出多少,在免費搭客和公地悲劇的博奕困局下,客觀效果有多少,實屬疑問。G20最近的氣候與環境會議便無法就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具體目標達成結論,國際社會達成有效而廣泛減排協議仍遙遙無期。假如執著於付出努力有起碼的收穫,那麼,追求節能、減少浪費的個人行為,很容易失去堅持下去的動力。
這方面,林超英這個傻瓜作了一個示範。綠色生活方式造成的不便和不適,背後的意義,在於重新理解和定義自己:作為過客,個人跟地球這行星存在怎樣的一種關係呢?綠色,是一種選擇,這種選擇不是可以付款給「外判商」便得到實踐。那是修行的起點--如何逐步擺脫無謂的物慾,得到的滿足感或內心的平安,更勝花錢消費。至於綠色生活的實踐能啟發多少人,感染多少人,不由自己控制,最多是bonus而已。
本網歡迎各界投稿,文章內容為作者個人意見,並不代表本網立場。